雨繡荷葉

眼看眾人都吃飽，皇后下令撤食，「顧天琳何在？」她問。
　　「給皇后娘娘請安，奴婢是天琳。」顧天琳起身走到中間，盈盈拜倒，模樣可人，內心些許不安，不曉得自己為什麼被點名。
　　
　　「你父親是顧民宏，江南巡撫？」
　　「回皇后娘娘的話，顧民宏正是家父。」
　　「錦雲，上顧家去宣旨，說他家女兒我留下了……」
　　
　　「奴婢謝皇后恩典。」回答的聲音歡快愉悅，顧天琳覺得自己將要飛上枝頭做鳳凰，成為皇上的嬪妃之一，連帶著還能給予家族榮耀，父親知道的話將會多麼高興。
　　
　　「……今晚收拾好包袱到浣衣局報到吧！」皇后淡笑的宣布顧天林的殘酷的命運。浣衣局，基本上要負責洗宮殿內所有人的衣物，是個繁重到極點的工作，而且手長時間泡在冷水裡面，會導致龜裂流血等等狀況……簡單來說就是做苦行，一般是有罪或是有過的女人才會被丟到浣衣局去自生自滅。
　　
　　「娘…娘娘…，皇后娘娘饒命、皇后娘娘饒命……」顧天琳趕忙磕頭討饒。
　　皇后做了個手勢，一旁的兩個年紀稍大的宮女將顧天琳給拖下去，她發現自己的命運即將走往悲慘結局，忍不住大哭大鬧。錦雲上前去甩她兩個巴掌，拿著帕子塞住顧天琳的嘴巴，指揮著把人抬走。
　　
　　「晚了，散了吧。」皇后說完率先離開，其餘人跪地恭送。
　　
　　我同淑母妃坐軟轎子回柔儀殿，淑母妃拉著我講好些話，原來正式的相親大會其實是在明天。明天早上，各家公子要針對女孩們書畫投票，投票完畢後會公布最受男子歡迎的前三名，女孩們也要針對男孩們的詩詞書畫評分，一樣公布前三名。投票結束後就是男女雙方會正式見面，安排了一整個下午的時間讓他們培養感情，晚上吃飯也是同宴，不過是男方一邊、女方一邊。最後一日早上是公布得獎者跟頒獎。
　　
　　稍微複習過後，淑母妃就吩咐蝶羽把嫩粉紅色的春裝拿出來，預備我明天穿出去可以美翻全場。我才幾歲阿，七歲，七歲身材都還沒發育好，是要怎樣美翻全場，忍住翻白眼的舉動，內心打算明天乾脆躲遠點好了。反正御花園這麼大，要躲不是件難事。
　　
　　我穿著粉色繡有蝴蝶的春裝，只在唇上沾了淡淡胭脂，頭髮梳成長辮子，交雜著色彩鮮明的髮帶，坐在最邊邊角角，密林隱藏住的小亭。嚴格說來，這裡也算是御花園的範圍，而且距離相親地點不近也不遠，正好是別人不會來的地方，拿著書看，面前擺著茶水和點心，小玄子站在不遠處隨時聽後差遣。真是美好的小天地，直到朔夜皇姊找到我……，我該說是心有靈犀一點通，還是朔夜皇姊深知所有宮內適合藏身的地方，或者說朔夜皇姊身上裝了明福帝姬雷達？
　　
　　「妹妹怎麼一個人坐在這？讓我好找。」朔夜皇姊拉起我，笑的甜美，「走吧，一同去看看。」她今日穿著淡黃色的春裝，樣式比我得更為華美，襯出她發育良好的身材，看來今天是要凸顯出朔夜帝姬。
　　
　　「朔夜姊這套衣服真好看，莫辜負今天好時光。今格兒我想自己一個人安靜一下，姊姊如果真的看到有趣的在來喚我。」側著頭，硬擠出一抹微笑，真是越來越佩服自己的假裝功力了。
　　
　　朔夜皇姊點點頭，露出好可惜的表情離開。終於又恢復寧靜，我繼續把視線放回書本……，不到三秒，另一個人出現。
　　
　　「六兒。」
　　「冷律王爺，稀客。」我再次放下書本，拿了茶壺親自替他斟茶。「王爺怎會在此？」
　　
　　「你今天很漂亮。」春粉色正適合如花苞待放的明福帝姬。「今晚便會宣布嫁與我國之帝女……，我想問，你可願嫁給北雪國第十九王爺？」他表情雲淡風清，完全不是一個正在求婚的人該有的表情。我整個錯愕了。這就是為什麼之前淑母妃找我談婚事的主因嗎？
　　
　　「不，我無意再入皇家。」搖搖頭，我連現在這個東日國的皇宮都想跑了，又怎麼可能跑去另一國皇宮！
　　
　　冷律垂下眼簾，用淡的幾乎聽不清的話語問，「若……我非皇族人？」
　　我沉默好一會才輕輕回答，「世界上沒有假設的事情……但我還是回答你，如果我們都不是皇族，也許會有機會。」
　　
　　冷律笑了，單眼皮的眼睛微瞇起來，看得出他喜歡我的回答。接著，他遞給我一只紅珊瑚的手環，然後耳根子紅透轉身快步離開。這算什麼，定情物嗎？我召來小玄子要他先拿回柔儀殿收好。
　　
　　視線繼續回到書本上，一秒鐘、兩秒鐘……「明福帝姬。」
　　唉，為什麼躲這麼遠還是能被人找到？我起身行禮，「周太傅。」
　　
　　「我看見外邊的畫，神韻雖有，筆法略倉促，為何？」不愧是三天兩頭看我畫的人，一下子就看出缺點，我便把顧天琳毀我畫作、汙我衣裳一事說了，又交代她的下場。
　　
　　「原來如此。」周博引點點頭，頭一次有些親暱的摸摸我的頭，然後離開。
　　所以他究竟是來幹嘛的？我滿臉狐疑，這些人真奇怪。